寻 觅 “ 当 下 ”
经常听到一种说法,叫做“活在当下”。这种说法的严格来源我并不清楚。按照我的了解,有几种可能的来源:一是海德格尔的“向死而生”;二是萨特在《存在与虚无》中美德的指向是“为生存”;三是佛家的“安住涅槃”;四是《贵生篇》中“圣人深虑天下,莫贵于生。”
在某些语境中,“活在当下”可以与上述几种思想暗合,但我觉得只能是对上述思想浅层的理解。如果在“活在当下”后面加上“及时行乐”,那么绝大可能是截取贤者的某几句话断章取义,是对贤者整体思想的偏离了。主题并不是上述几种思想,主题是承认“活在当下”的前提下寻找到“当下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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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当下”是与过去、未来对立的?
简单来看,确实如此,可是如果仔细思考,却发现这种说法并不确切。因为如果承认这种说法的正确性,那么必须就要回答两个先决问题:“过去在哪里,未来在哪里?”
为了解释过去和未来,我们如果构造出一个处于“过去”和“未来”中间的分界标准,那么在这种定义下的“现在”只能作为一个标准,而这个标准将坍缩成一个无比细小的“点”或“线”。显然,这个“点”和“线”无法承担“活在当下”的指导任务,因为我们无法活在这个细小的“点”和“线”中。
于是有一些先贤宣称“当下并不存在”。
一念起时,我们面对的不是“没有到来的未来”就是“已经过去的过去”。举个例子,就是当我们面对一张桌子时,我们面对的其实是“过去0.00000001秒前的桌子”,而我们想象桌子生存状态下一秒的可能性时,我们面对的是“未来0.000000001秒后的桌子。”或者再举一个例子,当我们思考“我当下在想什么”时,我实际想的是我上一念的所想,或者是构造一个未来我可能的所想。
无法找到“当下”的症结所在
通过上述方法,我们无法找到一个确切的“当下”所在。那么无法找寻的症结是什么呢?
1、在于一直有一个观察者的“我”存在
“面对”是一个动词,必然存在一个施动者。“我面对过去找寻当下”或是“我面对未来找寻当下”。所有“面对”的背后都有一个潜藏着的观察者存在。是一个观察者在“过去”和“未来”之间“观察”着过去或未来。而这个观察者的念头是一念又一念,念念相续的。
2、被观察对象的存在
那么为什么念念相续造成了“当下”的不可寻觅?因为“念”必然存在一个受动的对象存在。
海德格尔晚期的思想认为“纯粹的背景是不存在的”。怎么解释这句话?例如我们看一幅画时,我们的眼神必然凝固于画的某一点上,或是人或是花或是草。或如我们闭上眼睛,试着“放空”自己,如果体验一下可以发现,我们必然有一个观想的“对象”存在,我们的念头必然指向某一个物体、某一个概念。受动对象的存在,使我们在面临“当下”这个问题时,观察者面对的必然是一个对象接一个对象。
同时我们知道,万物都是变化的,观察者与受动者信息传递时的“时间差”就是“当下”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。
其他方法对“当下”的追寻
我们可以按照不同的方法给我们所面临的“世界”划分成不同的区间,不止“过去、现在、未来”,也可以是“微观、宏观”、“符号、真实”,还有一种是“视角的转换”。
“宏观、微观”
如《逍遥游》“朝菌不知晦朔,蟪蛄不知春秋,此小年也。楚之南有冥灵71者,以五百岁为春,五百岁为秋;上古有大椿者,以八千岁为春,八千岁为秋。此大年也。”
“符号、真实”
就是我们指我们从世界中提取信息,从而构造出一个头脑中的意象构造出的“当下”。这个怎么体会?可以试着闭上眼睛,想象刚刚面对的场景,就会发现,“刚刚面对在头脑中仅剩一堆‘线条’”,这就是初始的“符号”。
“视角转换”
把观察者的“我”换成一个观察者的“他”,想象一个以一个他物观察所面对的世界。(当然,这从意识的来源来说,只是“我”的符号意念所构造出来的,但是如果承认客观万物的存在,那么这个视角是必然存在的。)
通过这些对立中,我们发现“当下”不可能仅仅就是脑中的符号,也不只是对时间、地点的某一个点。
那么“当下”在哪里?
总 结
上述我们做的都是在摒弃“概念”对于我们的遮蔽。因为我们无法摒弃全部,所以我们对“当下”的追寻一定不是一种对于一种真实意义上的追寻,而是一种意义层面的追寻。
是什么?
是追寻之后的“再追寻”,是追寻之后的“摒弃”。
是不落“有无二边”,又有可能落“有无二边”的不一不异不中道。
是深深的体悟。
2017年12月28日
张嘉文
广 州 市 大 佛 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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